Middle-earth

#05

  周防跟上宗像的步伐後，並沒有繼續追問跌倒的原因，只是靜靜看著宗像拿著不知道從哪裡蹦出來的公寓住戶基本資料，去一一拜訪昨天事發時在家中的主婦、小孩和老人。想當然爾，幾乎每個看到宗像示出證件後的人都扭扭捏捏的配合著調查，當然也有剽悍的老人看到警察就怒罵著「老子什麼也不知道!」，但也很快就被宗像的威脅利誘給軟了脾氣。

  雖從早一路看在眼裡也聽在耳裡，但周防大多只是安靜的站在玄關，向裡面看著宗像墨青色碎髮下露出的頸脖，在炎炎夏日覆上一層薄汗，如潤玉般的白。

  「謝謝您的合作，那麼我就先告辭了。」

  「哪裡哪裡…十束君是個溫柔善良的人…能快點查出原因就好了。」

  訪問似乎結束了，周防回過了神來，站挺了身子後便打了個長長的哈欠。裡頭的主婦將宗像送到了門口時還像跳針一樣邊說話邊鞠著躬，兩手不時緊張的互相揉捏，周防私心竊笑著宗像這傢伙不管對誰，真是一點都不客氣，怪不得大家都一臉膽怯畏縮的模樣。

  「這是警方的責任，我們就不打攪您了。」宗像擺出公式微笑，微微一鞠躬後拉著周防的手離開。一出房間後便取下眼鏡用襯衫袖口毫無技巧的擦拭著掛在臉上的汗珠，表情也迅速切換成和周防相處時的狀態。

  掛回眼鏡後，宗像拿出襯衫口袋的黑筆在筆記上做上幾個記號後。「只剩下五樓了。」他看向周防不自覺的露出了微笑，「等弄完這些就結束了，加油吧。」

  「阿。」周防也回以一個淺淺的笑容，手自動伸去撥開那些黏在潮紅臉頰上的髮絲掛在宗像耳後，以防那些快承受不住重量的汗珠滴在紙上糊了筆跡。而周防突如其來的體貼舉動讓宗像感到尷尬，櫻花般的粉色迅速爬上了暴露在空氣中的耳朵，宗像快速得闔上了筆記本並拍掉周防那隻不安分的手，然後一言不發的上到五樓。

  「宗像，五樓沒有人了。」周防邊笑邊說，一同跟到了五樓，從外頭吹來的風異常涼爽。「除了我以外，其他人都去上班了。」

  「我知道。」宗像停頓了一下，一陣涼風吹散他的瀏海。宗像背朝著他嘀咕著：「周防，我在想件事情。」

  「你在想是誰用吉他打暈十束，對吧。」周防用了肯定句。

  宗像點了點頭，說道：「我想到兩種方案。」，並轉過身來對著周防。臉上已不見剛才的些許尷尬，表情宛如風平浪靜的晶瑩之海，沉穩的語氣說起他的推測。

  「其中一種，是十束在五樓的時候就被人奪下了揹在身上的木吉他，然後用力的打在了後頸這個部位，然後丟到電梯裡。」宗像側過身來用手指著十束被砸中的部位，「不過正常人東西被搶了，都會轉身去將之搶回來。表示他被砸中的時候是背對著那個人的。」

  「十束確實不會打架，但對付你剛才拜訪的老弱婦孺還綽綽有餘。」

  「剛才有一個太太說，這附近到傍晚的時候，附近的私立高中會有不良少年在這裡遊蕩，甚至曾經有發生竊案。」

  「是沒錯，但他們沒事特地爬來五樓揍十束幹嘛?」

  「先別討論這個。第二種就是十束已經到一樓或正要去打工的路上被襲擊，然後再拖到電梯裡好讓我們把癥結點放在電梯。」

  兩人間的對話被一通突然的電話打斷，宗像再度背朝周防走了幾步接聽。周防看不見宗像表情，卻從他的聲音能明顯發現變化。

  宗像很快掛上了電話，側過身來時一抹金黃的斜陽照在臉頰上，唇瓣勾起笑容，周防肯定電話裡頭是好消息了，才慢步靠進宗像。「派出所的員警說，這附近的監視器裡沒有可疑人士進入公寓，也沒有拍到十束。」周防凝視著宗像信心十足的側顏，語氣十分肯定的接著說下去：「所以十束確定是在這裡被砸暈的了。」

  「雖然不算十足的把握，但我覺得有住戶說了謊。」宗像將一手撐著臉，掃視著五樓僅有的五樓人家門口，問道：「這樓所有的人你都認識嗎?」宗像翻了翻他手中的資料，遞給周防。

  「不熟，草薙和十束清楚多了。」周防也想了一會兒，和他同居的室友們要比他懂得交際，幾乎他們去訪查的每個人都知道十束的個性。他指著其中一個人的名字說道：「這個外國人最近才搬來，男的，一頭長髮，沒說過話。」

  宗像靠近看著周防所指的名字，

  「那個外國人搬來後有發生什麼特別的事嗎?」

  「聽說他脾氣很怪而已。」

  周防才剛說完，一股不知從何而來異感緩慢的刺激他的腳底，像螞蟻一隻隻爬過似的發癢，他不禁深深的皺眉，低下了頭，明明才剛是下午太陽正熱正暖的時候，牙關卻不尋常的打著微不可見的冷顫。過去他也曾有過這樣令人不快的感覺，但大多只是在路上看到了陰氣比較重的鬼魂，卻沒有像這次心臟有一時沒一時的疼痛。

  「你看上去不太舒服，周防?」

  周防搖了搖頭，只是假裝咕噥著說「肚子餓了」，但心裡那股噁心的感覺卻沒有消退，他故做鎮定的抹掉額頂的汗，正想抬頭起來對宗像說句「去吃飯吧」的同時，卻看到了一個濁白冷僵、毫無生氣的手緊緊抓著宗像的右肩，連骨頭和青筋都清晰可見。他的雙眼突然睜大，血絲迅速蔓上了眼白，當周防正要喊出聲時，卻發現喉嚨像被上了鎖條似的吐不出半個音節。

  那是鬼嗎?周防用一手掐住喉嚨努力想叫出聲來讓那個疑似鬼的東西放開宗像，該死的，在這種時候他的手指就像凍傷一樣，有著幾乎失去知覺的痛楚，不管怎麼想讓喉嚨咳出一點聲音都沒辦法。

  「喝點水吧。」宗像上前拍了拍他的背，遞給他放在公事包的水瓶，將周防一連串不尋常的表現當成了口渴。

  周防再次抬起頭，神色驚恐的看著宗像，宗像也被他的表請嚇了一跳，但只調侃著他「別嚇我阿…真是的。」然後繞過了周防準備走下樓梯，舉起一隻手揮了揮，「我先下去處理些事，你好了就下來吧。」

  隨著宗像的腳步聲漸無，周防開始扶著牆重重的喘氣，他十分確定那隻手已經從宗像的肩膀上消失，但卻看到了留在右肩襯衫上五個深淺不一的指甲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