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iddle-earth

  #07

  宗像忍不住慶幸，安娜的反應比自己快了一些，否則那兩塊玻璃就真要刺進他的背不知道該縫幾針。

  「禮司…」安娜的聲音轉為啜泣，水汪汪的大眼珠看著宗像，「你的手…流血了…」

  「別擔心，我沒事…」方才安娜的驚叫讓宗像快速反應過來轉了個方向，玻璃碎片剛好砸在他的手臂上，劃下一道不淺的傷痕。

  「可惡…可惡…你們欺負我…連安娜都欺負我…」

  嬰靈的臉就像被揉捏的紙團那樣皺在一起，空洞的眼眶不斷流出黑紅的血，吐出的每一句話語都使得教室內的桌椅窗台無端震動，彷彿都與宗像和安娜為敵。

  宗像讓安娜躲在自己身後，他認為嬰靈還是希望安娜能陪伴他而不會傷害她，他按住那隻被玻璃劃傷的手，皺著眉頭瞪著眼前的怨靈。

  「真是…完全不講理呢。」宗像瞇起一隻眼睛冷冷諷刺道，一邊觀察著門邊的動靜，似乎聽到有人拉門時發出的金屬邊上的鏗鏘聲。 

  他睨了一眼躺在地上的玻璃碎片，仍像初生的小動物一樣左右晃動，但卻沒有像剛才那樣浮起來飛出去的跡象。

  他猜測這個嬰靈大概剩下沒多少力氣了。

  宗像的嘴角勾起一個微不可見的冷笑，儘管烙在手臂上的痛感未曾消失。他依舊放縱那個嬰靈對二人的不停咒罵，沉默的等待如何開啟下一個衝突點，打算一次讓那個嬰靈耗光所有力量。

  在他身後小女孩瑟縮起來，不敢再看著那個怨靈，她握緊拳頭的手怕是疼了吧，宗像伸出那隻因疼痛而麻木的手撫摸著安娜的銀髮，汨汨流出的血液變滴在水泥地板上，豔紅搭配著灰黑，緩慢的乾涸凝固。

  教室內的血腥味越來越濃厚。宗像艱難的吸了口氣，他發現連教室牆壁都印上了血紅手印，嬰靈的笑聲混雜著渾黑的液體再度佔領了整間教室。

  下次接近嬰靈時，他一定得搶回主導權，宗像心想，胸口的重壓卻壓得他幾乎喘不過氣。

  「名字?」前田的聲音拔高，面容扭曲著憤怒和畏懼，「我怎麼會知道!我怎麼知道…他根本還沒生下來過阿!」

  「仔細想想!」周防低聲命令道，「要讓小孩子聽話的第一步…就是叫住名字。」

  「你沒當過父母…你怎麼知道?更何況…他還是…」前田的聲音帶了點鄙視，眼神卻慌忙無助。

  「囉唆。」周防的耐心顯然已經用完了，他皺著眉頭，金色的眸子再度不悅的燃燒了起來。

  被這麼一吼，前田立刻噤聲，連繼續看著周防臉的勇氣都沒有，她只好認命、安靜的轉過身思考。

  第一次懷孕的時候她或許滿心期待雀躍，要買什麼、住在哪裡或取什麼名字都有仔細考慮，但在那負心男人接二連三的威脅和打擊，加上工作中累積下來的壓力，她早就無暇他顧。

  前田深吸一口氣，空氣中的異味更加濃重了，連同著濕度和溫度也跟著降低，她冷不防的打了個冷顫。

  「別分神了。」

  「我知道啦!讓我專心想…」前田的聲音裡充滿著不甘和懊悔。

  如果早知道他是那麼個可惡的男人…她也不會到這個地步…

  當初會傻傻的跟著那個男人，除了她對他的情感，當然也有現實的因素。很多時候即使她再不甘心，也不得不和錢低頭。現在仔細想來，那個男人哪裡對她付出過真心呢?最多的…不過只有錢而已…

  前田不禁哀嘆，此刻她腦中浮現了久遠以前、在她老家那個小公園裡，和她戀慕已久的大哥最後一次相會…

  「大輔哥…」

  「什麼?」

  前田一驚，才發現她把腦中的幻想念了出來，一時尷尬害羞得說不出話來。

  「妳剛才說叫什麼?」

  周防抓住她的手臂示意她轉過頭來，但前田卻一動也不動的低著頭不肯說話。

  「喂!」周防耐不住性子，粗魯的將她扭到他的正面，力道大的在她手上印上紅印子。

  前田突然哭了起來，牙齒緊緊扣在乾裂的嘴唇上發出細細的嗚咽聲，被咬破的唇滲出了點鮮血。卻不知是因被周防抓的疼了還是想起以前令人懷念的事情。

  「妳─」

  「大輔…」她的聲音有些沙啞。

  「大輔…大輔…聽得見嗎?我是…我是媽媽…」她的聲音沙啞低沉，反覆的念道著，卻聽不出和之前那般恐懼。

  周防被她的反應著實嚇了一跳，眼前的女人似乎變了個樣，不是和她爭執不休又畏畏縮縮的女人，而像是一心想挽回心愛的兒子的母親。

  周防撇過了頭放開前田，將手重新放上金屬門把，傳來些許刺痛和刺骨的冰冷。他眼睛一瞄，在門縫邊緣流出了一道血的痕跡。

  「宗像…」

  周防低聲念著，關節便用力一扳，用力扯開一片薄薄的門板。

  隨即刺激周防所有感官的，是一陣難聞的屍臭和血腥味。卻沒有二人的身影。